1977年10月21日，我刚过完16岁的生日，小叔叔悄悄跟我说：我哥要在过年之前把你嫁给西边灵台村的一个卖香油的家里。

小叔叔说他不想让我嫁给那家人。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可怜的小西儿，离开我你会受苦的，我会心疼死的。

他厚重的肩膀依偎在我的怀里：小西儿，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一定是为你伤心而死。

我说：小叔叔，你为什么一定要死呢？

他说：这世上有些事情并不会如你所愿，无论你如何反抗它，终将要向它低头忏悔。

你咬牙切齿，脑袋撞墙，跳河投井，而你还是要选择活下去。

哪怕是你知道自己在做无力的反抗，可是无论如何你都会选择屈服，苟活在这个世上。

我摇摇头，表示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把我推倒在地，说：我不要你懂，你知道我离不开你，你也像我一样离不开我……我在他的身下就像一只老虎抓住了一只小兔子一样，害怕而又期待着，他经常对我做的那种事。

我记得在我八岁那年，家里人都生了很重的病。

为了避免传染，我睡在了小叔叔的房间里。

只有他的大手轻轻地拍着我，我才能安然入睡。

我成年的时候，有一次小叔叔弄疼了我。

而后我渐渐喜欢上了那种感觉，每当我期待着他的出现，他就会出现在我的窗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院子里只有野猫在墙头上乱窜。

夜晚眼瞎的鸟儿会成为它们的猎物，我经常早晨看到墙头上沾着血的羽毛，灰色的、红色或黑色的羽毛证明它们曾经在天空中飞翔。

我想长了翅膀也不一定是自由的，每当我想得入神时，他就会悄悄出现，或是躲在窗户下面，或是躲在侧面。

他爱吓我，总是吓我：鬼来喽!鬼要来抓你了……说着便向我扑了过来。

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我的父母，祖父祖母，我的三个哥哥们，他们都不知道我的小叔叔经常会在夜里出现在我的窗前，进到我的房间，把我按倒在床、在地、在桌子上。

我问叔叔：小叔，为什么我长那么丑？

他们都叫我西麻子。

小叔叔把手放在脸上，用大拇指来回抚摸我的脸颊：小西儿，我从未见过像你那么美的人儿，你看窗外，你快看？

他拉着我从床上下来，我们像原始人一样站在窗前，他指着远处悬挂在半空中的月亮：快看，月光映在你的脸上，使你满脸星辰。

他很激动地去拿来镜子照着我的脸。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是啊，白天脸上那暗淡丑陋的麻子，在月光的映射下，它们泛起了银色的光芒，星辰点点，犹如星空一般明亮灿烂。

看吧，我，我没骗你吧？

他激动地连话都说不利索。

嗯，我觉得自己美极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卑灰暗的心情一扫而去。

我的美只有我知道，只有小叔叔知道。

我的眼泪不知道为何会不经我的允许，悄悄流了下来。

他低下头，用嘴唇一下一下亲吻着我脸上的每一颗星辰，舔舐我的泪水。

他的唇热辣如火，我的脸颊变得滚烫。

我的身体在这秋末冰冷的季节里，如炉火一样热啊！

烫啊！

快来吧，木柴，我将使你熊熊燃烧。

即使刚刚结束，又要按捺不住。

我觉得自己就像母野猫一样，即害怕又接受着那带倒刺的钩子，勾走了我的魂，勾走了我的魄。

把我身上能勾走的东西全都勾走了。

小叔叔离开的时候，公鸡己经第一次打鸣。

我怎么毫无困意。

父亲给我找的人家会是谁呢？

长什么样子呢？

丑陋还是帅气？

是高是矮？

是胖是瘦？

他会对我像小叔叔一样温柔吗？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假装成一位纯洁干净的女子？

矜持羞涩？

还是像刚才跟小叔叔在一起时热辣奔放？

我不知道，我突然对小叔叔起了恨意，他让我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可是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

如果明天晚上小叔叔再次来的时候，我拿着锄头、铁锹、砍刀……在他悄悄摸摸地接近……扮鬼吓唬我的时候，我突然用锄头砸他、铁锹铲他、砍刀砍他……他会死吗？

他会怪我吗?嘻嘻……嘿嘿……哈哈……我很想笑，我笑了，我不知道我真的那样做时，小叔叔该是怎样的一副模样，惊恐害怕？

还是淡定自若？

他会对我说：小西儿，你可真调皮，你这样会要叔叔命的！

可是你真想要，那就拿去，我的命本来就是给你的。

他会这样对我说吗？

我该怎么样测试他对我的忠诚？

……天就要明了，我也有些困了。

我看到窗外的池塘下面有一片乐园，小汽车小火车在里面嘟嘟嘟……小青蛙蹦到我的头上当我的帽子，小水蛇缠在我的腰上做我的腰带，还有我最喜欢的小螃蟹给修着指甲……好多小动物啊!它们全都向我游过来，我张开双手拥抱它们，它们吸我的血、啃我的肉、带着我的眼球去见我没见过的东西……所以啊！

我决定让我的小叔叔永远睡在这池塘地下，跟我的朋友们作伴。

那样他就不会吓我了。

这样的话，也不会离我太近，也不会离太远。

窗户与池塘的距离就是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可以时时刻刻地看着他，我想什么时候看，就可以什么时候看，我想不看就不看。

对了，有几次，我跟他说：小叔叔晚上来好不好？

我害怕。

他说：小西儿，别着急，我把事情忙完……他总是把事情忙完，他在镇上和那个野骡子的事情早己传到我的耳朵里了。

白天答应了我，在傍晚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又悄摸地出了门去找那个野女人。

我生气，我愤恨，可是我无可奈何。

可是小叔叔我己经想到了留住你的办法，我跟我的朋友们说好了，它们很欢迎你睡在池塘里的淤泥地下，它们为你准备了丰富的晚餐，你的血肉是带给它们的礼物。

明天见，小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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