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杀的剂量精准到小数点后三位。“行为分析师都这么严谨吗?”同事在葬礼上感叹。
我却在加密日志里发现被反复删除的数字:8。追查到底,
真相是场绝望的轮回——他带着八次死亡的记忆,回到原点。
---时砚的指尖悬停在冰冷的合金控制台上方一毫米,像冻僵的飞蛾。屏幕上,
代表“普罗米修斯”核心稳定性的脑电波图谱,是一条平直得令人窒息的绿线。完美。
完美得诡异。人类意识上传至数字乌托邦“伊甸”的最终阶段,他毕生心血的巅峰,
此刻却像一块沉重的寒冰,压在他的神经突触上。他本该躺进旁边的隔离舱,
成为第一个踏入永恒伊甸的先行者。他的视线无法控制地偏移,
落在右边那座同样冰冷、此刻却空荡的透明隔离舱上。三天前,沈确就躺在那里,
以一种他永远无法理解的精准和决绝,终结了自己。记忆的碎片带着锋利的边缘切割回来。
三天前,深夜。核心实验室的纯白大门,被最高权限锁死,除了他和沈确,无人能开启。
刺耳的非法闯入警报却毫无征兆地凄厉炸响,红光疯狂旋转,
将冰冷的金属墙壁染成一片血色。时砚猛地抬头,监控屏幕上,
那个熟悉到骨子里的身影——沈确,正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冷酷的效率,
扑向控制台最核心的区域。沈确的动作快得带出残影,手指在复杂的控制面板上跳跃,
每一次敲击都精准地落在物理隔离锁的紧急解除节点上,快得不像人类,
像一部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他太了解这套系统了,了解得让时砚瞬间手脚冰凉。“沈确!
住手!”时砚的厉喝被厚重的隔离门削弱。他疯狂输入权限,
厚重的合金门滑开一道缝隙的瞬间,
他看到沈确手中握着一把高频粒子震荡切割器——那是处理高密度样本的工具,
此刻却对准了“普罗米修斯”的初始参数校准模块!幽蓝的光芒亮起,
模块外壳在刺耳的尖啸中熔解、变形,内部精密的光路和晶格结构暴露出来,
闪烁着绝望的故障红光。嗡——一声低沉的能量哀鸣,整个实验室的光线都暗淡了一瞬。
代表着项目初始参数的数十个关键指示灯,瞬间熄灭,由生机勃勃的绿转为死寂的红。
空气里弥漫开一股微弱的、电子元件过载烧焦的糊味。“你疯了?!”时砚冲上去,
一把攥住沈确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切割器脱手,
哐当一声砸在金属地板上,滚出老远。沈确的手腕在他掌心冰冷而僵硬,
像一截失去生命的枯枝。沈确抬起头。时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锐利洞察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
瞳孔深处是深不见底的绝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仿佛跋涉了亿万光年的旅人,
耗尽了最后一滴生机。他的嘴唇干裂,微微翕动,
发出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时砚…停下它。”他的目光死死锁住时砚,
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伊甸’…不是乌托邦…是坟墓。它会吞噬一切…包括你。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在时砚的理智上。荒谬!
沈确一直对“普罗米修斯”持审慎态度,认为意识上传存在不可控的伦理深渊,
但从未像此刻这样,用行动和言语进行如此彻底的、毁灭性的否定。
他甚至不惜破坏这个倾注了他们两人无数心血的、代表人类未来的项目核心!
“你压力太大了,产生幻觉了。”时砚强迫自己冷静,试图用理性分析,“跟我出去,
你需要休息。”他伸手想拉沈确。沈确猛地甩开他的手,力气大得惊人,踉跄着后退一步,
背抵在冰冷的控制台上,眼神里充满了被误解的痛楚和一种更深沉的绝望。“幻觉?时砚,
你睁开眼睛看看!看看这所谓的‘未来’!它在流血!它在尖叫!
它……”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嘶喊。实验室安保人员全副武装地冲了进来,
冰冷的枪口和束缚器械对准了沈确。“控制住他!”时砚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他避开沈确那双几乎要将他灵魂烧穿的眼睛,“他…精神极度不稳定,有严重暴力破坏倾向,
需要强制医疗介入!”命令出口的瞬间,他看到沈确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彻底熄灭了,
只剩下死寂的灰烬。那眼神,比任何指控都更让时砚窒息。安保人员训练有素地扑上去。
沈确没有反抗,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傀儡,任由他们给自己注射强效镇静剂,
戴上沉重的束缚带。他的身体软倒下去,目光却一直穿过混乱的人群,钉在时砚脸上,
直到沉重的合金门彻底关闭,隔绝了他最后的身影。时砚站在一片狼藉的控制台前,
警报声已经停止,只有故障模块内部偶尔跳出的电火花发出噼啪的轻响,像垂死的叹息。
他用力闭了闭眼,将沈确最后那绝望的眼神强行压入意识深处。他必须修复。项目不能停。
人类的未来,不能因为一个“精神不稳定”者的疯狂举动而葬送。他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进入工作状态,屏蔽掉所有杂音。修复持续了整整两天两夜。
他动用了最高权限的备用模块,重新编译了被破坏的核心代码。
当最后一个故障指示灯由红转绿,系统自检通过的柔和提示音响起时,时砚几乎虚脱。项目,
终于回到了正轨。就在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准备进行最后的自我意识上传前测试时,
个人终端疯狂震动起来。一个冰冷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基地医疗中心主管。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时博士…请立刻来医疗中心…沈确先生…他…”主管的声音艰涩,带着难以置信的惶恐,
“…他自杀了。”世界在那一刻失去了声音和色彩。
时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进医疗中心那间充斥着消毒水冰冷气味的隔离病房的。
沈确安静地躺在纯白的床上,面容苍白得近乎透明,神情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
医疗主管递过来一份薄薄的报告,纸张在时砚手中抖得哗哗作响。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致死原因”那一栏:【注射性死亡。
毒素:T-7型高选择性神经阻断剂。剂量:3.142ml。】3.142ml。
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T-7型神经阻断剂,作用于特定神经元受体,
引发不可逆的神经信号传导终止,导致脑死亡。致死剂量范围是3.0ml-3.5ml。
3.142ml…恰恰是理论计算中,
能在最短时间内(3.7秒)达到100%神经元受体饱和,
引发最快速、最无痛苦脑死亡的最小精准剂量。多一分浪费,少一分则可能留下抢救窗口。
“行为分析师…都这么…严谨吗?”旁边一个参与抢救的年轻研究员,脸色惨白,
声音干涩地喃喃道。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捅进了时砚的心脏。严谨。
沈确的专业本能,最终用在了确保自己以最精确、最高效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葬礼是一场冰冷的仪式。黑压压的人群,低沉的哀乐,苍白的花束。
人们说着惋惜、说着不解、说着“压力太大”。时砚像个局外人,站在人群边缘,
沈确躺在棺椁里平静的面容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与三天前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绝望和疲惫反复重叠。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藤,
在他冷静了三十多年的大脑中疯狂滋生:那破坏,那自杀,真的是精神崩溃吗?
那种精准…那种决绝…背后,是否藏着一条他尚未发现的、冰冷而残酷的逻辑链条?
葬礼结束后,时砚将自己反锁在核心实验室。悲痛如潮水般冲击着他,但更汹涌的,
是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疑问。他必须知道答案。沈确的死,
像一颗投入他精密思维宇宙的奇点炸弹,炸碎了他所有的理性边界。
记录、基地内部网络访问日志、生物信息识别记录、甚至基地内所有摄像头拍下的行为轨迹。
海量的数据涌入分析系统。没有异常通话。没有可疑网络访问。
生物信息显示他除了最后三天略显疲惫,生命体征平稳。
砚的目光落在日期为11月12日的监控片段上——正是沈确闯入实验室破坏模块的那一天。
画面中的沈确,行动轨迹清晰,目标明确,直奔核心控制台。
一切都符合一个“精神崩溃者”的突发行为。逻辑似乎严丝合缝。但时砚的直觉在尖叫。
太“合理”了,合理得像一个精心布置的舞台。
他反复播放着11月12日各个角度的监控录像,一帧一帧地慢放。沈确的动作…快,准,
狠。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多余动作。破坏模块的手法,精准地避开了核心能源线路,
只摧毁了参数校准功能。这不是疯狂,这是…执行。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视线无意间扫过控制台角落的电子日历。11月15日。
一个毫无关联的数字突然跳进他的脑海——沈确的个人加密日志里,
那个被反复写入又删除的数字:8。8?日期?他猛地坐直身体,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敲击。
搜索条件:【沈确,行为记录,11月8日】。屏幕瞬间刷新。
密密麻麻的监控记录缩略图瀑布般刷下!时砚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11月8日?那天他记得很清楚,项目进入关键节点,
他和沈确一整天都在各自的实验室忙碌,几乎没怎么碰面。
监控怎么会捕捉到这么多沈确的行为?他点开第一个视频片段。时间戳:11月8日,
上午10:03。地点:B区公共茶水间。画面中的沈确,左手端着一杯咖啡,
右手看似无意识地、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光洁的不锈钢桌面。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时砚的瞳孔急剧收缩。他立刻调出音频增强分析。
滤掉环境噪音后,那敲击声的节奏清晰地被解析出来——短、长、短、短;长、长、长、长!
摩斯电码:H-E-L-P!第二个片段:11月8日,上午10:15。
地点:通往核心实验室的主走廊。沈确“偶遇”了项目安全主管赵峰。两人简短交谈了几句。
沈确脸上带着惯常的、略显疏离的社交性微笑。就在错身而过时,沈确状似随意地抬手,
轻轻拍了拍赵峰的左肩,像是朋友间的问候。高清镜头瞬间捕捉放大!
沈确的手指在离开赵峰左肩的瞬间,指缝间一道微弱的金属反光一闪而逝!
图像增强处理:一枚比指甲盖还小的、超薄柔性磁性干扰贴片!而赵峰的通行卡,
习惯性地插在左胸口袋!第三个片段:11月8日,下午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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